博登湖之迷霧





她察覺到他深情的⽬光,便含羞默默瞅著他,在柳枝交錯掩映下,半晦半明,看不清他的神⾊,霧⾊的朦朧更混沌不明地攪和著兩⼈⼼中所彌漫的曖昧情味。

四⽬相對半晌,訇然,他瀟灑地抖落⼀⾝柳葉,傾⾝向前擁住她,⼀切來得太快了,她還來不及思索反應,他炙熱的兩唇便吻上她的嘴。他有著讓⼈難以抗拒的魅⼒,在搖晃不已的扁⾈裏,她害怕得只能⼀⼿扶住船,⼀⼿緊緊地抓住柳條。

⼀切的錯誤始於這⼀刻,她並沒有拒絕他的吻。

相反地,因在出⾨時,被那個⼈所撩起的熱情,如今找到了宣泄的出⼝,得以釋放奔流。她從『吻』*中活轉了過來,那⻑久禁錮於冰冷的⽯頭中的欲望與激情終得到了釋放。

她的回吻是那樣地肆無忌憚,是那樣地熱情奔放,她内⼼蟄伏已久的希冀與渴望因⽽得到紓解與滿⾜,窒悶已久的⼼終於感到暢快淋漓。

* 『吻』暗指羅丹的雕塑作品〖Le Baiser〗。


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    ☸☸☸

在這個⼭⾊⽔⾊俱是蒼茫的清晨裏,湖⾯上矇蔽著⼀層濃霧,煙⽔繚繞其間,⼀切看起來是那麽地朦朧與夢幻。遙遙望去,⼀葉扁⾈泛於湖上,隱約中,彷彿⾒到了⼀個⼥⼦,⾝穿胭脂紅的⼩外套,坐在扁⾈之上,紅點跟著湖⽔微微搖曳。

那嫣紅是⽩茫茫的寒霧中的⼀抹溫熱,恍若⼀枝潔淨的紅蓮悠悠綻放於碧波之上,濯清漣⽽不妖,不蔓不枝,凌然超越於廣袤空無的⽔域之上,既是卓然出塵,⼜是那麽地縹緲不真切,猶如幻境。

她與他坐在這⼀葉扁⾈,彷彿整個⼈也渾然融⼊其境,消融於⼭⽔雲霧之間。天地之間,空⾕之中,萬頃凌波之上,只餘他們⼆⼈。

在這⾃在⾵景之中,惟有他⼀⼈滔滔不絕,犀利的⾔語,凌空劃破⼭與⽔的寧靜。

他叨叨絮絮地訴説著,普奧戰爭以來,巴登⼤公國脫離了奧地利的統治,如今他要全⼒⽀持俾斯⿆的⼩⽇⽿曼⺠族主義,向西前進。

「巴登與亞爾薩斯只有⼀⽔之隔,妳等著瞧好了,總有⼀天我們會取下亞爾薩斯和洛林的。妳說,你們國王堡是⽀持凡爾賽宮還是無憂宮?」

她聞⾔,⼼頭便⼀緊,⼼潮無端地在寧靜無波的湖⾯上激起波瀾萬叠,思緒紛沓如潮⽽來,搖擺不定。

同是⽇⽿曼⺠族,亞爾薩斯⼈⻑久以來,便⾂屬於法蘭西,洛林公國更是與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聯姻,共同締造了哈布斯堡洛林王朝,勢⼒遍及歐洲許多王室。如今普魯⼠想要取下萊茵河左岸,與拿破崙家族爭那塊地,豈不是要引發歐洲各國的躁動不安?他那雙深邃的眼,就像這汪碧藍澄澈的湖⽔,⾼深莫測。

當下,她瞬即瞭然,他是個⾮常有野⼼的男⼈,與死去的容⼀般,都是志在萊茵河。

⼀種熟悉感漫上她的⼼頭,眼前⽩茫茫的霧氣旋即變得陰翳窒礙,在無拘愜意的⼭⽔之中,憑空添了許多凝重的情緒,她默然低頭,聆聽著這⼀個令她震驚萬分的理念。

⼀個擅於辭令的雄辯者,總喜歡⾝邊坐著⼀個⽂靜不多⾔的⼥⼈,因爲他們需要⼀個傾聽者,他們是征服者,也需要⼀個被征服的⼈,她的⼼⾺上被他所吸引、所征服、所傾倒……

然⽽,虜獲她的⼼的,並⾮霸圖歐洲的戰爭,⽽是那種似曾相識的辭令與氣度。有某些⽚刻,她幾乎全然融⼊其中,濃霧使得她分不清是過去還是現在,是他,是容,還是那個⼈……

當容還在世的時候,她曾經勸阻容介⼊這紛擾的政局之中,遠離戰爭,保全霍亨堡的和平,⽽這卻間接造成容的死亡,留下那麽多的遺憾。

⽣命若是能重新來過⼀次,她要對著容說︰「你不要⾛,全⼒去爭取萊茵河吧!國王堡會⽀持你的!」

多少此的午夜夢迴,她從容墜⼊懸崖的那⼀幕中,駭然驚醒,僅能頹然坐在被淚⽔濡濕的被褥上,失聲痛哭。

⼀場意外奪⾛了他的⽣命。




扁⾈漂流了⼀晌,從霧裏游出兩隻交頸天鵝,親熱悠游於湖⾯上,船槳划過無痕的⽔⾯,如鏡的湖⾯興起陣陣漣漪,驚擾了怡然⾃得的天鵝,劃亂了交頸的倒影,卻劃不散她⼼頭的⼈影。

憶及適才出⾨前,匆匆離去的那⼀刻,她瞥⾒,那⼈、那情、那雙殷切熱望的眼,那⼀瞬間,那⼈曾經對她敞開了緊閉的⼼扉,那情正向她綻放著奔放的愛慕,那雙唇正俯⾝欲親吻她時……

就正在她準備迎向他的吻的那⼀刻……

恰巧這⼈來了,倆變仨,她的⼼緒便游移於兩者之間。

如若船槳無⼼划過⽔⾯⼀般,無端劃散交頸的倒影,驚擾的⼈無⼼,交頸的倒影真當無意?她迷惘了,難道那⼈對她的愛慕之情,就像這倒影,是鏡花,是⽔⽉,是她的幻覺,都不是真的。

⽐起那個⼈,相形之下,眼前這個男⼈相當容易理解。他對她的情意表達得⼗分清楚直接,他對她的熱烈追求,莫不清楚明⽩。

⽽那⼈就不同了,他像⼀道無解的謎團,需要絞盡腦汁去揣測、去探索、去理解、去感受。

有情爭似無情,⾄今,她也只得到⼀種茫然空無的感、受。

⽽這⼈就不同了,總是很直接地表達他的動向與意念,對她可謂⼀往情深。

他倆在⽉夜裏邂逅相逢,他划著船載她去攬天上的明⽉;隔⽇在⼣陽裏,載著她去採收天邊的晚霞;如今在晨霧中,與她⼀起消融於迷霧之中。無論在⽉光下、⼣陽裏、濃霧中,他總是情深意濃地牽著她的⼿。

她不必多猜想,這些舉措⽴即讓她明⽩他的情意︰他傾⼼於⾃⼰。




湖上的濃霧似乎越來越深濃了,兩⼈雙雙跌⼊茫茫之境。

他便讓扁⾈沿著湖岸,任由⽔流逐波⽽去。不久,他們便漂流到⼀處遍植垂柳的湖岸,柳樹細⻑的枝條直墜湖⾯,與⽔中倒影相接,因為枝條繁茂,整隻⼩船便隱⼊層叠交錯的柳條之中。初春時節,柳樹抽著細⻑、鵝⿈、油綠的嫩芽,千絲萬縷,絲絲隨⾵飄舞,柳條上⻑滿銀⽩⾊未發絮的柔荑花,德語昵稱為⼩貓咪*,撫摸起來像⼩貓⼀樣柔軟溫馴。

她只是專注地撫弄著溫柔的『⼩貓咪』,⼀時之間並未察覺他的動向。忽地,他隱⼊柳條之中,待她撥開了濃密的垂柳尋覓他時,才驚覺,他的眼正癡癡地看著她。

她嘴上的胭脂像她⾝上的胭脂紅⼀般地誘⼈,她的眸⼦正如她⽿上珍珠的珠光,婉轉溫潤,有著扣⼈⼼弦的美。

她察覺到他深情的⽬光,便含羞默默瞅著他,在柳枝交錯掩映下,半晦半明,看不清他的神⾊,霧⾊的朦朧更混沌不明地攪和著兩⼈⼼中所彌漫的曖昧情味。

四⽬相對半晌,訇然,他瀟灑地抖落⼀⾝柳葉,傾⾝向前擁住她,⼀切來得太快了,她還來不及思索反應,他炙熱的兩唇便吻上她的嘴。他有著讓⼈難以抗拒的魅⼒,在搖晃不已的扁⾈裏,她害怕得只能⼀⼿扶住船,⼀⼿緊緊地抓住柳條。

⼀切的錯誤始於這⼀刻,她並沒有拒絕他的吻。

相反地,因在出⾨時,被那個⼈所撩起的熱情,如今找到了宣泄的出⼝,得以釋放奔流。她從『吻』*中活轉了過來,那⻑久禁錮於冰冷的⽯頭中的欲望與激情終得到了釋放。

她的回吻是那樣地肆無忌憚,是那樣地熱情奔放,她内⼼蟄伏已久的希冀與渴望因⽽得到紓解與滿⾜,窒悶已久的⼼終於感到暢快淋漓。

他得到她熱切的回應,便更加放縱地將她整個⾝⼦壓⼊船底,使得這個吻⼜深濃⼜纏綿,在局促狹⼩的船⾝之中,毫無轉圜的餘地,她只能承歡接受。

這熾熱黏膩的吻似乎永無⽌盡,在天地交融之間難分難捨,朦朧混沌之中,⼀時之間,她分不清是誰是誰。

『他』回來了,彷彿未曾死去,她緊緊地攬著他的脖⼦,以濃烈的深情吻著『他』,不願『他』再度離去。

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候,湖上的濃霧似乎散去了許多,他才不捨地鬆開她那顫動不已的⾝⼦,詭譎地瞟了她⼀眼,她才轉醒過來,原來是他。

他帶著得意的微笑,⽤船槳⼀抵岸邊岩⽯,船蕩然離了湖岸。離岸越來越遠,她的⼼也離那⼈越來越遠,即將駛⼊⼀個她無法掌控的境地。

霧氣的冰涼與春陽的薰暖交錯在⼀起,乍冷乍熱,正如她此刻的⼼情,忽冷忽熱。船漫無⽬的地蕩到湖⼼,四周極其安靜,興許是,適才矇昧不明的情境,興許是,那個被撩起的愛欲,徹底地改變了兩個⼈的關係。

兩⼼依然動蕩著激情,難以平復壓抑,乍然要若無其事地相處⾯對,令⼈感到無⽐尷 尬。⼀向多話活脫的他變得異常地安靜,⽽她更只是羞赧得低眉垂⾸,避開了他那會噬⼈的⽬光,在這浩瀚渺茫的空無之中,只覺剩下那船槳划過⽔⾯的汩汩之聲了。

他堅定地划了⼀陣⼦之後,便停槳歇息,半仰著⾝⼦享受著煦暖春光,他那沉醉東⾵的情緒也感染了她,便跟著蜷縮著⾝⼦側臥,兩⼈安然躺在天地的懷抱之中,任⽔漂流。這讓她覺得她與他真正融⼊霧中,忘卻世間⼀切苦惱。

這團霧將花園中的花香帶⼊了湖⼼,她⿐端聞得霧氣帶著⼀絲絲的香甜,隨著呼吸慢慢沁⼊⼼脾,這股香氣安定了她原本遑遑欲何之的⼼神,緊張的情緒漸漸舒緩。

船隨著⽔波微微蕩著,霧氣團團地包裹著他們,霧氣將兩⼈與這個紛擾的世界阻隔開來,四周⼀⽚寂靜,⼀切是那樣地純然潔淨,她激動的思緒也漸漸沉靜了下來。

⼼情⼀放鬆,全⾝⽑孔沁然舒展開來,浸染著濃霧、⽔波與花香,再無半點雜念,她的⼼境亦如是,全然忘卻先前⾯對戰禍的恐慌。


* 德語⼩貓咪即是 Kätzchen。
* 『吻』暗指羅丹的雕塑作品。




⼩⾈不知在湖⾯上漂流了多久,⼀道陽光豁然劃破了這層濃霧,濃霧⼀開,眼前陡然浮現出⼀座⼩島,像座⼤冰⼭,要直直要撞上來了。他遂將船緩緩划向⼩島,笑著對她說︰「我們到了,這就是我要帶妳來的地⽅。」

兩⼈棄⾈登陸,登上了⼩島,湖⽔低淺處露出點點翠⾊蓮葉,蓮花在歐洲甚少得⾒,她看著甚是歡⼼,⼼中不禁興起了對夏⽇的期盼。

這座湖中之島上有沙灘、⼭丘、樹林,步道在其中穿來繞去,⼭丘上蓋了⼀座⼩⼩的⿊森林⼩⽊屋,權當是臨湖⽔榭,⽊屋若隱若現地藏匿在蒼翠的樹林間,像是⼀處⿊森林特有的景緻的縮影。⽔岸⻑滿繁密的柳樹,柳樹隔絕了外界,沒有即將來臨的普法之戰,外界所有的⼀切都遠離這裏,⾃成⼀⽅寧靜祥和的⼩天地。

兩⼈並肩坐在岸邊觀賞著湖景,惟⾒霍亨堡遠遠矗⽴於彼岸,⼀座華麗的宮殿就像海市蜃樓⼀般,憑空騰出,彷彿這紙醉⾦迷的富貴⽣活不消⽚刻也會像海市蜃樓⼀般,消融於萬頃蒼茫之中,其中的利益糾葛、愛恨情仇也會跟著消失滅去。

兩⼈在湖岸邊靜坐了半晌,不知為何,平⽇話多的他卻⼀⾔不發,只是凝然注視著她,再無先前純然、毫無雜念的⼼緒了。

思緒觸及柳樹間的情事,兩⼈偷眼互相打量,他的⽬光遞過來,是⼀種從未⾒過的神情,望得她的臉發燒發燙,像喝了烈酒⼀般,⼼神波蕩,完全亂了分⼨。

啊!這是⼀個無⼈之島,若是他無法⾃持的話,她不就陷⼊了絕境。

她不由得羞澀地低下頭來,無法坦然地⾯對他。她正彷徨無措之中,腦海中卻出現了⼀個⼈影,正是那⼈。

出⾨時,那⼈並沒有挽留她。

轉念⾄此,更令她彷徨不安了,便陷⼊⼀陣茫然之中。

她遏⽌著⼼中狂亂的思緒,故作鎮靜,淡然地看著他,兩⼈視線膠纏了⼀會兒。她只覺在兩⼈之間所漫開的⼀汪沉靜的碧⽔中,洶湧地流動著⼀股暗潮,在他那碧綠的瞳孔之中,藏有太多的渴望和迷戀。

⼀種愛情以外的東西,是那彼岸的權勢與富貴?

他的眼神似乎能夠催情,能夠控制⼈的意志,讓⼈莫名地陷⼊其中。

她懸崖勒⾺,猛然轉醒,轉瞬間她明⽩了,此時他所表露出來的渴望,是男⼈對⼥⼈⾁體上的渴望,她緊緊地閉上眼睛,不敢再看。

雖然閉上了眼睛,看不到了他那⼀雙催情的眼,但仍能感受到他的⽬光輕撫著她薄弱的⾝⼦,⼀雙透視眼像似⼀雙愛撫⾁體的⼿,她⼼裡不由⾃主地害怕起來,下意識往⽊屋的⽅向望去。

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她不安的神⾊,遂提議︰「夜晚時,在這⼭⽔圍繞之中,躺在⽊屋裏看天窗上的滿天星⽃,說有多美就有多美!我們⼀起上去⽊屋裏頭瞧瞧好嗎?」

她察覺到他那曖昧催情的眼神,⼼突突地⼀跳,頓覺不妙,當然不會傻到跟他上去⽊屋,於是想説點話來填補這沉默、這空缺、這曖昧、這尷尬,引開他⼼中的意圖,打斷他浮現腦中的念頭。

「你怎麽知道這裡有座⼩島?從霍亨堡並看不到這座島。」

他的視線悠然神往地轉向彼岸,「我從⼩就熟稔霍亨堡周圍的環境,特別喜歡這⼀個 景,站在⽊屋的平臺上放眼望去,越過這⼀⽚浩瀚的⽔域,遙望遠遠的霍亨堡,有⼀種讓⼈擁有天下的感覺。」

「那麽,你爲何要帶我來這裏?」

他深邃的兩眼看起來像是⼀泓深潭般,讓⼈有著望不⾒底的⼼慌,只聽他定定地說,

「雖然妳是霍亨堡的⼥主⼈,但有很多事情,妳卻⾝在其中⽽不⾃知,我想,有些事情要從遠處來看,才能看得更清楚。」

這讓她的⼼跳加速到極點,她以聽不⾒的微弱聲⾳,模糊地呢喃著「霍亨堡」,原來,他真正意屬的是霍亨堡,如今他帶她來到這裏,不就是要她看清這⼀個事實嗎?

「從⽉夜泛⾈的那⼀夜起,我對妳可説是⼀⾒鍾情,⽇⽇夜夜無法將妳忘懷,那⼀夜妳真像是⼀個從⽉中⾛出來的紫⾐仙⼦,美得令⼈屏息,雖説在⽉光下,看得不真切,但是隔⽇鏡廳中⼀⾝雪⽩的妳純潔無暇,⼣陽西下中染著彩霞的妳簡直無與倫⽐,⽽桃樹下杏⿈⾊的妳雖沒有⽉光和霞光的妝點,典雅淨素並沒有令⼈失望。更難能可貴的是,妳完全沒有貴族⼥⼦的驕奢跋扈,真實⾃然、平易近⼈。」

她動容了,世間沒有⼀個⼥⼦能夠抗拒這樣的告⽩。

聽了輕輕款款的甜⾔軟語之後,她便將視線遙望著遠處的霍亨堡,想將這⼀切看得更爲真切些。迷離恍惚中,⼀個⼈影從霍亨堡涉⽔⽽來,悄無聲息地⾛進她的⼼頭。

瞬即,他伸⼿拎起她的芊芊⽟⼿,她連忙使勁地將⼿從他的⼿⼼抽離,他的掌⼼反扣⽽捂得更緊了,她便本能地將⾃⼰坐的位置離他遠⼀點,他察覺到她的抗拒,則曖昧地嗤笑起來了。

他便反⼿⼀拉,反⽽將她拉得更近更緊了,進⽽團團地摟住了她的⾝⼦。

她不覺驚呼,他不容她出聲分説,⼜是如絲如縷纏繞不絕的吻,在迷離糾葛之下,完全不給她思索的機會,完全不給她任何逆轉的餘地,恍若她愛他是理所當然。她不需要思索,不需要分辨,不需要感受,只需要接受,他更不需要詢問,不需要徵求許可同意,這男⼈對於他要做的事情,要得到的⼈,都有⼗⾜的把握,由不得她有半點遲疑,因爲他是神所揀選恩待的雅各*啊!

這種性格的形成無不與他的⾝份有關,向來只有他⼈服從於他的意志,他⽣來便是梅根堡繼承⼈,天⽣命定,不需要去爭取便能擁有,在他眼中看來,予取予求是理所當然。

⽽他喜歡她,得到她,也是理所當然的,不遑多論。

在百忙之際,他卻說了⼀句話,「我帶妳來這裏,就是要讓妳看清楚⼀個事實……」 若不是接下來的這句話,或許她會徹底地⾂服在他的意志之下,全然沉浸在這⼀份濃烈的愛之中,放下她⼼頭上的⼈影,「……我今天就是要清楚明⽩地告訴妳,他⺟親出⾝於拿破崙家族,妳說,他們⺟⼦將來會站在萊茵河的哪⼀岸,是左岸還是右岸?妳是霍亨堡的⼥主⼈,應該很清楚,妳⾃⼰應該站在哪⼀邊。」

那⼈親法,這⼈親普,⽽她⺟家亞爾薩斯剛好夾在兩者之間,是俎上⿂⾁,像枚棋⼦,任由⼈擺來擺去。

在就在他向她告⽩的時候,卻要提到那⼈,分明要提醒她,不要忘記那⼈麽?這樣⼀來,反⽽令她無法坦然地接受他的愛。

她做了掙扎與閃避,試圖擺脫他的漫天漫地的吻,他有⼒的⼿更加緊緊地摟住她纖細的腰,不會因為她的抵禦⽽有任何的遲疑和滯緩,相反地,這反⽽讓他更加確信了這⼀切。

她⼼中滋味複雜難受,顯然,戰事將即,他躊躇滿志,勢在必得,那麽,那⼈呢?他要將那⼈放置在何地?她能夠棄那⼈於不顧嗎?

那⼈,正是她⼼頭上的⼈影啊!



* 神所揀選恩待的雅各,援引⾃羅⾺書 3:19︰「雅各是我所愛的,以掃是我所惡的。」
❀此短篇⼩説是〖戴珍珠⽿環的⼥孩〗之續集,欲知前情者,請點閱『戴珍珠⽿環的⼥孩』與姐妹作『琉森湖畔邂逅相逢』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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